2010/08/28

=轉載 今敏老師的遺書=

再見了。

今年的5月18日,是我忘不了的日子。
這一天,武藏野紅十字醫院心臟內科的醫師作出如下的宣告:

「你是脾臟癌末期,癌細胞已經轉移至全身各處骨頭,最多只能再活半年。」

我跟內人一起聽到這番話。命運實在太過唐突、太過沒有道理,使我們倆幾乎無法獨力承受。


我平常心裡就在想:
「隨時都有可能會死掉,這也是沒辦法的。」

但這未免太過突然了。

不過,或許真的可以說是有事先徵兆。2~3個月前,我整片背部各處,以及我的腳跟等部位都出現劇烈疼痛,右腳也使不上力,走路更出現了很大的困難。我有找過針灸師與整脊師,但狀況並未改善。經過MRI(核磁共振)與PET-CT(正子斷層掃描)等等精密儀器檢查的結果,就是剛剛那段「只能再活半年」的宣告。這簡直像是回過神來,死神就站在背後似的,我實在也是束手無策。

宣告後,我與內人一同摸索活下去的辦法。真的是拚了老命。

我們得到了可靠的友人以及無比強力的支援。我拒絕抗癌劑,想要相信與世間普遍觀念略略不同的世界觀活下去。感覺拒絕「普通」這點,倒還挺有我的風格的。反正多數派當中也沒有我的容身之處,即使是醫療方面也一樣。同時這次也讓我體認到,現代醫療的主流派背後,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機制。

「就在自己選擇的世界觀當中活下去吧!」
可惜,光靠一股氣力是沒有用的,這點跟製作作品時一樣。
病情確實一天天的惡化。

同時我也算是一個社會人,因此平常的我也大約接受了一半的世間普遍世界觀。畢竟我也會乖乖的繳納稅金。就算不足以自傲,我也夠資格算是日本社會的成員。所以在與我「活下去」的世界觀作準備的同時,我也打算著手「替我的死亡作準備」。

雖然完全沒有就緒就是了。

準備之一,就是找來兩個值得信賴的朋友協助,成立一間公司,負責管理今敏微不足道的著作權。

另外一項準備就是,寫好遺囑好讓我並不算多的財產能順利地讓內人繼承。當然了,我死後應該是不會發生遺產爭奪戰,但我也想替獨活在世界上的妻子盡可能除去不安,這樣我才能稍微安心地離開。

各種手續,我與內人都很頭痛的事務處理、事先調查等等,由於超棒的朋友相助,進行得十分迅速。後來我併發肺炎的危急情況當中,意識矇矓地在遺囑上簽下最後的名字時,我心裡總算是覺得:這樣死掉應該也可以了吧。

「唉…總算能死了。」

畢竟在兩天前就被救護車送到武藏野紅十字,過了一天又被救護車送到同一間醫院。也因此住院作了詳細檢查。檢查結果是併發了肺炎,肺部也有嚴重積水。我跟醫生問了個究竟,他的回答倒是挺官腔的。就某方面而言,也挺感謝他的。

「頂多只能撐個一兩天……就算熬了過去,最多月底就不行了吧。」

聽著聽著我心想「怎麼講得跟天氣預報一樣…」不過事態確實越來越緊急了。
那是7月7日的事。這年七夕也未免太殘忍了。

所以我很快地下了決定:
我要死在家裡。

或許對我身邊的人而言,最後仍然給他們添了很大的麻煩,好不容易才找到能讓我離開醫院回到家裡的方法。

一切都多虧了我妻子的努力,醫院那看似放棄卻又真的有幫到我的實際協助,外部醫院的莫大支援,以及屢屢令人只能認為是「天賜」的偶然,甚至讓我無法相信現實當中的偶然與必然,竟然能這麼巧合地環環相扣。畢竟這又不是「東京教父」啊。

在我妻子替我設法離開醫院奔走時,我則是對醫生說「就算一天也好、半天也好,只要我留在家裡就一定還有辦法!」說完後我就一個人留在陰暗的病房內等死。

當時很寂寞,但我心裡想的卻是:
「死或許也不算壞。」

這想法不是出於什麼特別的理由,或許是因為如果不這麼想我就撐不下去了吧,但總之,當時我的心情是連我自己都非常驚訝的平穩。

只有一天讓我說什麼都無法接受。

「我說什麼都不想死在這種地方……」

此時眼前掛在牆壁上的月曆開始晃動,房間看起來越來越大。
「傷腦筋……怎麼是從月曆裡跑出來接我走呢。我的幻覺真是不夠充滿個性。」此時我的職業意識仍然在運作,令我忍不住想笑。但此時或許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刻吧。我真正感覺到死亡的逼近。

在「死亡」與床單的包裹之下,加上許多人的盡力而為,我奇蹟似地逃出了武藏野紅十字,回到自己家中。

死也是很痛苦的。
我先聲明,我並不是批評或是討厭武藏野紅十字醫院,請各位不要誤會。
我只是想要回自己家而已。
回到那個我生活的地方。

有一點讓我略為吃驚。就是當我被送到家中客廳時,居然還附帶了臨死體驗中最常聽到的體驗:「站在高處看著自己被搬到房間內的模樣」。大概是站在地面上數公尺的地方,用有點廣角的鏡頭俯瞰著包含著自己的風景。房間中央的床鋪的四角形,給了我特別大的印象。被裹在床單內的自己,放在那塊四角形上。

感覺並不怎麼小心翼翼,不過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我本來應該是在家裡等死的。
沒想到。
我似乎是輕輕鬆鬆地翻過了肺炎這難關。
哎呀?
我居然這麼想:
「竟然會沒死成啊(笑)」
後來滿腦子都只有「死」的我,覺得只有一次真正死掉。

在朦朧的意識深處,「reborn」這個詞彙晃動了數次。
不可思議地,第二天起我的氣力再度啟動了。

我覺得這一切,都是我妻子、來探我的病分我一份元氣的那些人、來替我加油的朋友、醫師、護士、看護等等所有人的功勞。我打從心裡這麼想。既然活下去的氣力都再度啟動了,我就不能繼續模模糊糊地下去。我謹記這是多分到的一段壽命,所以我更得好好運用。同時我也想要至少多還一份人情。

其實我罹患癌症這件事,我只告訴了身邊極少數的人,連我雙親都不知道。特別是這會替我的工作製造許多麻煩,所以我說也說不出口。我本來也想上網宣布我得了癌症,每天跟大家報告我剩餘的人生,但因為我擔心今敏即將死亡這事說來雖小,卻也會造成許多影響,也因此非常對不起身邊的親朋好友。真的是非常抱歉。

死前,我還想再見許多人一面,跟他們說幾句話。

這段人生當中,我有家人,親戚,從國小國中開始交往的朋友,高中同學,大學認識的同伴,在漫畫的世界當中結識並交換許多刺激的人們,在動畫的世界中一同工作、一同喝酒、用同樣的作品刺激彼此的技術、同甘共苦的眾多同伴,由於擔任動畫導演得以認識的無數人們,以及世界各地願意自稱是我的影迷的許多貴人。還有透過網路認識的朋友。

如果可以,我還想見很多人一面(當然也有不想見到的人)。但是見了面後,感覺我腦子裡「我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的想法會累積得越來越多,讓我沒有辦法乾脆地赴死。同時即使略為恢復,我所剩的氣力也不多了,要見別人的面需要莫大的決心。越想見面的人,見到面卻越痛苦,真是太諷刺了。

再加上,由於癌細胞轉移到骨頭上,下半身開始麻痺,我幾乎無法下床。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瘦成皮包骨的模樣。我希望許許多多的朋友記得的能是那個還充滿元氣的今敏。

不知道我病情的親氣、所有朋友、所有認識的人,我要藉這個場合跟你們道歉。但我真的很希望你們可以理解今敏的這份任性。

因為今敏本來就是「這樣的傢伙」嘛。

想到你們的臉,我的腦子裡就湧現許多美好的回憶與笑容。真的非常感謝大家給了我這麼棒的回憶。我好愛自己生活的這個世界。這樣的想法,本身就是一種幸福。

在我的人生當中認識的不算少的人們,無論影響是正面或是負面,都是構成「今敏」這個人的必要成分,我要感謝所有的邂逅。雖然結果是我四十幾歲就早逝了,但我也認為這是無可取代的我的命運。同時我也有過十分多的美好經驗。

現在我對於死,只有這個想法:
「也只能說遺憾了。」
是真的。

雖然我可以把這麼多的虧欠想成是無可奈何的,並且放棄,還是有件事讓我說什麼都過意不去。
就是我的雙親,以及MAD HOUSE丸山先生。

一方是今敏的親生父母,另一方則是動畫導演方面的再造父母。雖然是有點遲了,除了坦白相告,我也沒有其他方法可選。當時我真的希望獲得原諒。

看到丸山先生來到家裡探望我時,我控制不了我的淚,也控制不了自慚形穢的想法。
「對不起,我居然變成這樣……」
丸山先生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搖搖頭,握住我的雙手。讓我的心裡充滿了感激。能夠跟這位先生一起工作的感激之情,化為無法訴諸言語的歡喜,怒濤般地席捲而來。這話聽起來或許十分誇張,但我真的只能這麼形容。或許只是我個人妄想,但我真的覺得有一舉獲得原諒的感覺。

我最放不下的,就是電影「做夢機械」。
電影本身固然如此,所有參與的工作人員也讓我非常的掛心。因為搞不好,一路上含辛茹苦畫出來的畫面,是非常可能再也無法被任何人看到的。因為原作、腳本、角色與世界觀的設定、分鏡、印象音樂……等等所有的想法都在今敏一個人的心中。

當然了,有很多部分也是作畫監督、美術監督等等許多工作人員所共有的,但基本上這部作品只有今敏知道是在搞什麼,也只有今敏做的出來。如果說會變成這樣全都是今敏的責任,那我也無話可說;但是我自認我也是付出了不少的努力,希望能跟大家一起分享這個世界觀的。事到如今,我的不對實在令我椎心刺骨地痛。

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各位工作人員。但我希望你們稍微理解。因為今敏就是「這樣的人」,也才有辦法作出濃縮了許多與其他人不一樣成分的動畫。這說法或許十分傲慢,但請各位看在癌症的面子上就原諒我吧。

我並不是茫然地等死,我也在拼命地絞盡腦汁,好讓今敏亡後作品也能繼續存續。但這想法也太單純了。

我跟丸山先生提到我對「做夢機械」的掛念,他只說了:「放心,我會替你想辦法的,不用擔心。」

我哭了
我真的痛哭了。
過去在製作電影時、在編列預算時,都欠了他不少人情,最後總是丸山先生在替我收拾善後。
這次也一樣,我一點進步都沒有。

我跟丸山先生有很多時間長壇。也因此,我才稍微實際體會到,今敏的才能與技術在現在的動畫業界當中是十分珍貴的。

我好惋惜這些才能。我說什麼都想要留下來。
不過既然The MADHOUSE丸山先生都這麼說了,我總算能帶點自信,安心地走了。確實,不用別人說我也單純地覺得,這怪點子以及細部描寫的技術就這麼消失了真的很可惜,但也沒辦法了。

我衷心地感謝給了我站在世人面前機會的丸山先生。我真的很感謝你。
以動畫導演身分而言,今敏也夠幸福的了。

告訴雙親時真的非常的痛苦。
其實我也想趁著還能自由行動時,自己前往札幌,跟雙親報告我得了癌症這件事,但病情惡化的速度實在快得可惡,最後我只能在最接近死亡的病房內,打了通唐突至極的電話告訴他們。
「我得了脾臟癌,末期了,馬上就會死。能當爸爸媽媽的孩子我真的很幸福。謝謝你們。」
突然說出口的話,並沒有醞釀很久,畢竟當時我已經被將死的預感給包圍了。

直到我回到家,好不容易度過肺炎難關時。我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決定與雙親見面。雙親也很想見我。見面反倒痛苦,我也沒有氣力見面……但我說什麼都想看看他們的臉。我想當面跟他們說,我很感謝他們生下我。

我真的很幸福。
雖然說我的生命走的比別人快了一點……這點讓我對妻子、對雙親、對我喜歡的人們都很不好意思。

他們很快地就回應了我的任性。第二天,我的雙親就從札幌趕到我家。剛看到我躺在床上,我媽脫口而出的那句話我畢生難忘。「對不起!我沒有把你生成一個健康的孩子!」我說不出第二句話。

跟雙親生活的日子並不算長,但已經夠了。
我覺得他們看到我的臉,就能明白一切,事實上也是如此。

謝謝你們,爸爸,媽媽。
能夠以你們兩人的孩子的身分誕生在這個世界上,是無比的幸福。數不盡的回憶以及感謝,充滿了我的胸膛。幸福本身也很可貴,但我更感激不盡的是,他們讓我培養出能感受到幸福的能力。
真的很謝謝你們。

早父母一步先走非常不孝,不過這十幾年當中,我以動畫導演的身分充分施展自己的本領,達成了我的目標,也得到了相當的評價。唯一遺憾的是不算很賣座,但我覺得已經足以報答他們。特別是這十幾年來,我的生命密度是別人的好幾倍。這一點我相信雙親跟我一定都知道。能夠跟雙親與丸山先生直接對話,讓我卸下了肩頭上的重擔。

最後,是比誰都讓我掛念,卻又直到最後都極力支撐我的妻子。
接受醫生的宣告後,我們兩個人對泣數次。這段日子,每天對我們的身心都是煎熬。甚至無法用言詞形容。可是,我之所以能夠熬過這些痛苦又無奈的日子,全都是因為醫生的宣告後,妳說的那番強而有力的話:

「我會陪你走到最後。」

妳這話一點都沒有錯。彷彿是要擺脫我的擔心似的,面對那些怒濤般從各處湧來的要求、請求,妳整理得井然有序,同時妳一下子就學會了如何照顧自己的丈夫。妳精明幹練的模樣,讓我非常感動。

「我的妻子好厲害啊!」

都到這個地步就別說這些了?不不,是因為我深切體會到,妳比我一直以來所認為的都還要厲害。我相信在我死了以後,妳一定也能很順利地將今敏送走。回想起來,結婚後我每天都忙著工作工作,現在想想唯一悠閒地待在家裡的日子,就是罹癌之後,也真是太過分了。可是,我身旁的妳非常明白,忙於工作的人就是有所才能的人。我真的很幸福,真的。無論是活著的日子,還是迎接死亡的日子,我對妳的感謝都無法訴盡。謝謝妳。

還有很多事情讓我掛心的,但是一一細數就沒完沒了了。萬事都需要一個結束。
最後,是我想現在應該很難接受的……答應讓我在家裡接受癌末照護的主治醫師H醫師,以及他的太太護理師K女士,我要對你們致上深深的謝意。

雖然在家裡進行醫療是非常不方便的,但你們仍頑強地替我想出各種方法緩解癌症帶來的疼痛,在死亡逼近時你們也極力設法讓我過的更舒服一點,這真的幫了我很多。

不光是如此,面對這個不光是麻煩,態度也異常高傲的病患,你們跨越了工作的框框,用更人性化的方式幫助我們。真不知道該說是你們支撐著我們夫妻,還是拯救了我們。同時醫師賢伉儷的人品也不時地給了我們鼓勵。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們。

這篇文章也到了最後了。在5月半知道我壽命所剩無幾時起,不分公私給了我們異乎尋常的盡力協助以及精神支援的兩位朋友,株式會社KON’STONE的成員、同時也是我高中時起的好朋友T先生,以及製作人H,我要衷心感謝你們。

真的很感謝你們。從我貧乏的語彙庫當中,很難找出適當的感謝詞,但我們夫妻都深受你們的照顧。如果沒有你們倆,我的死恐怕會更加痛苦,同時在一旁照顧我的妻子也恐怕會被我吞噬吧。
真的一切都受你們的照顧了。

儘管一直承蒙照顧,但不好意思,能夠請你們協助我的妻子,一直到我死後出殯嗎?
這樣一來,我也能安心地「上飛機」了。
我衷心地拜託你們。

最後,感謝一路閱讀這篇落落長文章的讀者,謝謝你們。
我要懷著對世上所有美好事物的謝意,放下我的筆了。

我就先走一步了。

今 敏

* 1997年, PERFECT BLUE


* 2001年,千年女優


* 2003年,東京教父


* 2004年,妄想代理人


* 2006年,盜夢偵探(Paprika)


* 1991年,老人Z──美術設定、Layout
* 1992年,機動警察Patlabor 2 the Movie──Layout
* 1996年,Memories – 她的回憶──腳本、美術設定、Layout

2010/08/11

Brazil(1985)-(台譯:巴西)觀後感

劇情簡介:
男主角是一名有理想但頗為倒楣的公務人員,他在夢中常見到一名美麗的女子,但是當他真的在辦公大樓,看到長的一模一樣的她後,男主角陷入瘋狂,他開始懷疑起眼前的美好生活,他怪異的狂想與行徑甚至被政府認為是恐怖份子...!

觀後感:
前陣子看《帕納大師的魔幻冒險The Imaginarium of Doctor Parnassus》,雖然評價極為兩端,是導演Terry Gilliam最新作品,恰好也是英年早逝男星Heath Ledger最後遺作,在充滿奇幻超現實主義覆蓋繽紛的世界所包裹的,其實是一個與惡魔交易的悲劇故事。值得一提是導演Terry Gilliam的才華,在筆者心目中不輸另一位喜愛的鬼才導演Tim Burton,相同擁有濃厚黑色幽默成人式寓言,獨特視覺風格遊走在商業和另類電影間狹小平衡桿上,卻仍不能忽視他們的作品魅力,在他們天馬行空的創意下,Terry Gilliam的作品比Tim Burton來的不容易消化,他的劇本充滿了他個人關注的題目,他的戀愛史、他無窮盡的想像、他對官僚的厭惡、他對科學和醫生的不信賴,有非常多自傳成分在裡面,又常常會加一些浮誇的有的東西。卻獨特帶有一絲絲對機械科技思維的批判,對人類的過渡開發的未來有著尖酸黑色幽默的諷刺,是揶揄也是嚴肅。

重看Terry Gilliam經典作品,這是一部1985年的科幻電影,故事的背景不是一望無垠的未來,而是20世紀的某一耶誕節。導演Terry Gilliam的高明之處就在於,可以在時間負半軸的一個點上創造出了諷喻雙關的未來世界。

導演Terry Gilliam甚至沒有為《Brazil》留下任何修正制度的機會,在《Brazil》中,制度是如此強大並且無孔不入,導致人人都不得不遵從於制度,聽命於制度的安排,最終制度取代了人性的良知。《Brazil》暗示的是,一個對制度、技術高度信任的,人的主動性和天性被無限壓縮的社會,其走向腐朽不可避免。最可怕的是這種腐朽可能還不至於滅亡而是一直穩定地存在並延續,最終每個人都習慣於接受制度的安排以及偶爾的偏差,表現出反抗意識的精英都被當成了恐怖分子並且充分信任制度的民眾也對此毫無異議。

在影片中,雖然時空場景設定在某個未來背景,但看不到先進精密的儀器、沒有光亮整齊的空間設計、更沒有《第五元素》中飛來飛去的車子,反而是烏煙瘴氣的汽車……《Brazil》的佈景有濃濃上世紀老舊建築,包括穿著濃厚二零三零年代風衣紳士帽裝扮,全然是上世紀初玩意兒:老式的鐵拉門電梯、老式電話改裝的通訊設備、老式打字機加玻璃組合而成的電腦,連主角Sam的媽媽拉皮用的鐵夾也很老式……Terry樂此不彼地設置著這些新舊組合,調侃著自動化的愚昧,構造出一個帶著濃厚的20世紀風情的科幻世界。

看完《Brazil》,不難讓人聯想起喬治 奧威爾的經典反烏托邦小說《1984》(也拍了同名電影),有著強烈的反烏托邦和悲觀主義色彩,灰暗昏昧的世界場景,專制性的管理制度,身軀遭受控制壓迫毫無自主權,唯剩嚮往自然靈魂是最後的價值。經常以隱喻義出現,反映了人們對於大公司企業、政府腐敗及社會疏離現象的擔憂,警示人們社會依照如今的趨勢將來可能的樣子。

電影中不斷出現幾個元素:
駭客、數字空間(Cyberspace)、虛擬實境、人工智慧、控制論與複製人或再生技術(母親整形手術)、都市擴張與貧民窟、不遵守規定角色(電影中的主角)、大型企業、基因工程、毒品和恐怖主義(不斷的爆炸事件),構成一個不像未來的未來世界,這是典型Cyberpunk,維京百科中解釋: Cyberpunk,(是Cybernetics與punk的結合詞),又稱數字朋克、賽伯龐克、電腦駭客、網絡駭客,是科幻小說的一個分支,以計算機或資訊技術為主題,小說(電影)中通常有社會秩序受破壞的情節。現在賽博朋克的情節通常圍繞駭客、人工智慧及大型企業之間的矛盾而展開,背景設在不遠的將來的一個反烏托邦地球,而不是早期科幻(如太空歌劇)背景多在外太空。它的出現是對科幻小說一貫忽略資訊技術的一種自我修正。

為什麼片名取做《Brazil》,巴西,筆者想了想,或許這是一部逃避現實的電影,巴西代表了浪漫,夢幻的地方,和黑暗的北方諸國對立。建立了一個虛構的極權主義國家和大體上使用反烏托邦的氛圍。

有的科幻片預言誕生,有的科幻片預言毀滅,導演則預言一個持續不醒的噩夢,沒有什麼比這更絕望……